歧视之痛

  智障儿的降生对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是一个灾难性的打击。伴随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巨额的医疗开销、无限的精力投入，许多的智障儿到了成年生活还是不能自理，更别提自食其力。许多的父母在破灭的希望中咀嚼痛苦，不停地流泪、重复着绝望，甚至深深地自责：“我的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当正常的同龄儿童的父母正为孩子考试没拿满分而懊恼的时候，智障儿的父母也许正在为孩子终于学会了“1+1=2”而欣喜地流泪。每一步都要耳提面命，每一天都要面面俱到，快乐是那么可怜和有限。

  然而，智障儿父母最痛心的却是无处不在的歧视。

  不少人常常把智障儿称作“傻子”；专收智障儿的特教学校被人称作“傻子学校”；智障儿走在路上，轻者被嘲弄，重者受打骂……

  凡凡是一个唐氏综合征患者，如果不是带着标志性的“国际脸谱”，她一定会是一个聪明漂亮的小姑娘。在特教学校读七年级的她年年都被评为优秀生，还多次在全省残疾人文艺汇演及运动会上取得优异成绩。

  凡凡是不幸的，智障，决定她永远无法像正常人那样自由自在地生活。凡凡又是幸运的，她有无比疼爱她的父母和耐心细致、教育有方的外婆。14岁花季少女的日记原本应藏着许多秘密，然而凡凡的日记给人最大的惊喜却只是偶尔闪现的思考痕迹。她懂得在公共汽车上给老弱病残让座，懂得为遭受地震灾害的人们而哭泣，她听得懂表扬，也能略微感知不公和歧视。上学路上，碰到有小朋友对着她大喊大叫：“快看，傻子，好可怕啊！”她都像做错了事似的整日低头不语。今年“六一”儿童节学校连个庆祝的横幅都没挂，更没有任何的活动和礼物，凡凡在日记里失落地写道：“今年的‘六一’，好没意思。”

  教育之难

  尽管不是故意把“六一”儿童节给“省略了”，尽管学校的初衷是之前刚搞完助残日活动，怕孩子太累，资金也不足，但听到孩子和家长的反映后，凡凡学校的领导还是意识到了工作的不周。

  福州开智学校是我省第一个专门为智障儿童开办的学校，有着扎实的特教基础和丰富的特教经验，近年来在残疾人文娱和体育比赛上取得了突出的成绩。去年，开智学校两名同学被选送参加了上海国际特奥运动会，其中一人取得了游泳金牌，一人取得保龄球铜牌；文艺方面也出人才，已经毕业并参加工作的张铮以及前文提到的凡凡都是我省残疾人文娱活动的佼佼者。

  成绩的背后是特教老师的辛勤劳动与付出。面对智障儿，连家长都经常表示绝望，特教工作的尴尬和难度不言而喻。智障儿的智力水平参差不齐，行为表现也各不相同。有的是唐氏综合征，有的是自闭症，有的是神经系统疾病，有的吃饭要人喂，有的只能吃流食，有的会莫名地躺在地上打滚，有的上课时会突然冲上台去打老师，有的甚至拿刀威胁要跳楼，有的简单的东西你教十遍二十遍他都不会，有的今天会了明天就忘了，有的上完九年学对九个阿拉伯数字还认不清，有的外出参加活动时会把大便拉到裤子上……如此，除非具有绝对的爱心和特教专业知识，是做不好特教工作的。

  特教之难还难在社会对智障人群的认识不足，对特教工作的理解不够，包括对特教老师的歧视。相比特教学校资金不足、老师待遇偏低、教学设备短缺等困难，观念上的误解和歧视是最让特教老师们感觉委屈的。比如特教老师带着智障儿童外出参加活动时，经常有人指指点点。还有不少特教老师在恋爱时屡屡受挫，起先对方一听是老师，很高兴，但在老师前面加上“特教”后，对方态度马上大变，理由竟然是：“整天跟傻子呆在一起，说不定日后自己也生出个傻子”！

  未来之忧

  据了解，我省特教学校已实行全免费的九年义务教育。只是生源的智障程度越来越重，而特教老师的工作量越来越大。按国家有关规定，特教学校师生比例为1∶3，但目前许多学校教师配备不达标，就如福州开智学校，现有98个学生，但在编老师仅为14位，虽加上7位代课老师，还是远远不够。同时，有的学校相当一部分教师并非特教专业毕业，有的因为待遇差，教学不积极主动等，这都直接影响了特教事业的发展。

  另外，特教学校由于只针对少部分特殊群体，所以基本处于边缘化，缺乏统一监管，没有教学标准。教好教坏全凭老师的良心和其不得不考虑的个人发展需要。这也就难怪特教老师中有的几十年默默无闻，倾心奉献，有的则不是那么重视和认真。

  许多智障儿的家长对未来感觉很迷茫，他们担心：九年义务教育之后怎么办？父母死了怎么办？有什么人或者机构可以信赖？据了解，我省残联已在福州金山进行智障安养院的试点，接纳读完九年义务教育的智障儿，但只是早上去，晚上回，还是离不开家人的照顾。也有部分企业接受个别轻度智障者，从事一些简单的劳动。尽管许多智障儿的父母们都在奋力工作，希望自己死后能为孩子留下一笔钱，但对钱基本上没有概念的智障儿，怎么来保证自己的权益不受侵犯？怎么来保证没有父母的日子不受虐待？

  智障儿的父母们呼吁：希望政府对智障儿更加重视，希望特教老师更加专业化，希望轻度智障者能有个工作岗位，重度智障者能有机构养起来，希望有一天，智障儿走在大街上再也没有人取笑和欺侮，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每个人都能伸出温暖热情的双手，希望……

  有多少希望，就有多少颗放不下的心！